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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2023年1月-2024年8月中菲在南海船衹相撞事件不完全統計 |
中評社╱題:菲律賓南海政策“極端化”傾向與影響 作者:陳相秒(海口),南京大學歷史學院2016級博士研究生,中國南海研究院南海歷史文化研究所所長\副研究員;張舒(海口),華陽海洋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
【摘要】菲律賓小馬科斯政府的南海政策表現出明顯的“極端化”傾向,具體表現為:以灰色方式公開干涉別國內政及其他國家間關係、輕易訴諸冒險主義路綫、單方面挑戰南海地區戰略平衡、支持并配合美國“南海-台海”聯動遏華策略。“極端化”傾向是菲政治家族、官僚集團和精英集團三股勢力將各自利益淩駕於國家利益之上進而共同作用的結果。受涉南海爭端“右翼”勢力崛起、仲裁裁決影響擴散和滲透、涉海法律制度結構固化交織作用的影響,南海政策“極端化”傾向呈現一定的路徑依賴性,但同時也面臨國家利益和政治集團利益的平衡關係存在無法避免的脆弱性、美特朗普政府對菲防務承諾的模糊性和不可預期性等方面挑戰。菲南海政策調整加劇了中國努力管控中菲關係、南海爭端和周邊關係的複雜性,中國在保持兩國溝通渠道暢通的同時,可通過戰略性地降低菲預期收益和提高其對成本和風險評估及前瞻性地培育民意基礎加以應對。
菲律賓是南海爭端重要當事國,對位於其200海里內海域主張管轄權(專屬經濟區),并對中沙群島黃岩島及南沙群島部分島礁提出領土主張。自20世紀60年代,菲聚焦海洋擴張,采取軍事和灰色手段非法占領南海部分島礁,并以國內立法和訴諸第三方機制強化權益主張,同時尋求美國等域外國家為其海上行動提供支持。①小馬科斯政府上台後,脫離傳統外交原則和軌道,挑戰現代國際關係基本準則、東盟整體對外戰略以及菲總體外交方針,將其南海政策主綫轉而聚焦服務少數政治集團利益,呈現出明顯的“極端性”。本文旨在梳理小馬科斯政府南海政策“極端化”傾向的表現及其背後決策邏輯,并試圖評估這一政策取向的走勢及對中國的影響,最後嘗試提出中國可以采取的前瞻性、戰略性的舉措。
一、具體表現
“極端化”傾向是指菲在處理南海爭端時,悖離現代國際關係基本規範、準則及雙邊和多邊共識,打破常規政策安排,轉而采取衝動、冒險主義的政策及行動,表現為四個方面。
(一)刻意挑起其他爭端國間矛盾
拉攏其他聲索國一同向中國施壓是菲一貫手段,但一直未得到其他國家的正式呼應。小馬科斯政府亦試圖采取這一策略且遇到同樣的困惑,因此其轉而采取“迂迴策略”,試圖通過干擾中國與其他聲索國緩和海上矛盾的進程甚至有預謀地激化相關矛盾以達到盡可能地掣肘中國的目的。其中,涉及中國和馬來西亞的“照會洩露事件”就是典型案例。
2024年8月29日,菲英文媒體機構《每日問詢者報》(Daily Inquirer)將中國外交部發給馬來西亞駐中國大使館的一份要求馬方停止在兩國主張重叠海域(位於沙撈越盆地)單邊油氣開發的外交照會全文公之於衆。事後面對中馬兩國政府的不滿和抗議,這家媒體機構解釋稱,該文件由馬來西亞記者提供,小馬科斯政府對此則保持沉默。事實上,該媒體機構與小馬科斯政府有著極為緊密的關聯。時任《每日問詢者報》首席執行官桑迪·普里埃托·羅穆亞爾德斯(Sandy Prieto Romualdez)是小馬科斯表親菲利普·羅穆亞爾德斯的妻子。2023年9月,小馬科斯表弟、菲利普·羅穆亞爾德斯親兄弟、衆議長馬丁·羅穆亞爾德斯(Martin Romualdez)被曝向哈佛大學捐贈100萬美元開設新的他加祿語課程,該機構在事發後數個小時內就删除相關報道。此舉表明,小馬科斯政府完全可以操控這家媒體,其放任炒作中馬有關外交照會係有意藉機干擾中馬處理南海有關分歧的進程,促使馬采取強硬立場,給中國製造麻煩。
(二)輕易訴諸冒險主義路綫
“冒險主義”路綫通常指國家為實現預期目標,大膽、衝動地采取軍事和外交手段改變現狀,使得形勢失控甚至發生軍事衝突的風險大大提高。②小馬科斯政府的南海政策表現出明顯的冒險主義特徵。
小馬科斯政府上台後,菲海上力量頻繁采取故意靠近、不專業航行等危險操作,海上行動明顯變得更加大膽、衝動。如表-1所示,據不完全統計,2023年以來菲律賓海岸警衛隊在仙賓礁、仁愛礁、黃岩島至少7次故意製造海上擦碰事件。為突破中方攔截,菲方海警船、政府租用的補給船、水產與漁業資源局的公務船在和中方船隻交叉相遇時,習慣從中方海警船的左舷側面插入并橫穿,有時還故意危險靠近和刻意碰撞。2024年8月31日,菲律賓海岸警衛隊9701艦在南沙群島仙賓礁瀉湖內強行從航行中的中國海警船5205艦左舷插入,并最終造成兩船相撞。根據1972年《國際海上避碰規則公約》第十三條:“任何船舶在追越任何他船時,均應給被追越船讓路”。從現場視頻看,菲海岸警衛隊船隻幾乎是可以側橫在中國海警船的正前方,極易出現不測事態。
(三)背離東盟大國平衡戰略
小馬科斯政府聲稱維護東盟的中心地位③,但其系列舉措嚴重侵蝕東盟主導的基於多邊主義和大國平衡構想的安全架構。菲過度支持美在南海地區權力擴張,包括新增軍事基地、擴大前沿軍事存在、構建小多邊陣營等,打破了本地區冷戰後逐漸形成的大國平衡格局。菲加入美主導的“美、日、菲”“美、菲、澳”等小多邊安全機制,并和日本簽署旨在便利自衛隊進入菲本土的《互惠准入協定》,這些小多邊安全機制雖不是條約同盟,但為美逐步重構在南海地區單極霸權提供便利,削弱了東盟對南海地區安全事務的主導能力和話語權。特別是菲支持美常態化地將“堤豐”導彈系統部署到呂宋島,完全打破了南海及周邊地區的戰略平衡。
(四)支持并配合美“南海-台海”聯動遏華策略
冷戰後菲歷屆政府采取對衝戰略,都不同程度地將“以美制華”作為處理中菲南海爭端主要策略,但都極力防止捲入中美大國競爭漩渦,尤其是避免在台海及其他敏感問題上激怒中國,防止中菲關係節外生枝。然而,小馬科斯政府對於美拜登政府試圖建立覆蓋東海、台海到南海的遏華“島鏈”并不排斥,尤其是其台海政策安排和行動呈現出明顯鬆動。
[表1:2023年1月-2024年8月中菲在南海船衹相撞事件不完全統計]
2023年8月,菲公布《2023至2028年國家安全政策》,聲稱“鑒於台灣與菲律賓群島的地理距離較近,而且台灣有超過15萬菲律賓人,台海的任何軍事衝突都將不可避免地影響到菲律賓”。這是菲政府罕見就台海形勢表明立場,且其立場與日、美如出一轍。2023年5月,小馬科斯曾公開聲稱,美菲2014年簽署的《強化防衛合作協議》由於台海局勢而增加了新的層面,若台灣受到攻擊,美在菲軍事基地可以發揮防衛作用。此外,2024年1月小馬科斯在社交平台X(推特)上發文稱:“祝賀賴清德被選為台灣下屆領導人”,并表示“我們期盼密切合作,推進共同利益,促進和平,并在今後的歲月裡確保雙方人民的繁榮”,這一系列言行舉止顯示小馬科斯政府將調整其台海政策立場以迎合美“南海-台海”聯動遏華的強烈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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